電影電視上那種主角在風雨中沖在第一線的場面沒有出現，換上雨衣的楊帆只是安靜的站在空地的一角上。

馬秀英“好心”的勸了一句：“楊書記還是回去吧，這裏交給我們。”

楊帆伸手一指風雨中忙碌的群眾說：“他們都轉移了，我就走。你放心，我就站在這裏，不給你們添麻煩。”話是這樣說，馬秀英和陳冬聽了心理一陣說不出的難受，市委書記就站在這裏看著大家疏散群眾，也沒搞身先士卒的那一套、普通群眾也就是算了，心思都在收拾家當上，但是領導幹部總覺得楊帆的目光在盯著自己看，帶來的壓力居然比領導親自動手更大，每個人屁股著火似地走路都是小跑。

開來的車都被征用了，秘書長叢麗麗站在楊帆身後的屋檐下，對著電話火氣格外大的喊：“趙有才，你不想幹這個公交公司的經理了是吧？我警告你，市委楊書記就在現場，你看著辦。我給你半個小時，超過半個小時你的車隊沒到，我會向楊書記建議撤銷你的職務。”

需要搬走的人不多，但是東西多。幾十戶人家人的家當，過日子的人什麽也不舍得扔啊。放下電話的叢麗麗滿臉陰沈的走到楊帆身邊低聲說：“章宇寧的手機關機，他的秘書也聯系不上他。”

楊帆只是臉色微微的變了變，淡淡說：“知道了，你別在這裏呆著，帶幾個人到鎮中學那邊協調一下，千萬不能亂。”

說話間雨下的越發的大了，一陣疾風吹來，楊帆的臉上滿是雨水。表情平靜的楊帆只是輕輕的擦了擦臉，默默的註視著前方忙碌的人群。馬秀英和陳冬現在也勸領導了，挨家挨戶的讓群眾抓緊收拾東西，有車來的時候立刻按秩序搬家。

十分鐘後，沒有等來公交公司的車，反倒是等來了兩個私人中巴業主。這兩個業主的雇請的司機是這裏的居民，聽司機說安置戶要搬家，便答應派車幫忙。到了地方，業主發現市委領導也在，原本打算搬一趟的，看看市委書記就站在那邊風吹雨打的，中巴車就算幫忙到底了。

公交公司的車隊還是趕在半個小時內到了，三十幾輛中巴魚貫而至。疾風驟雨中，道路變得很難走，空地上的雨水一時無法排走，站在屋檐下的楊帆，水已經淹沒到腳踝處。

風雨中突然傳來陳冬的大嗓門：“你家怎麽搞的，到現在還沒有收拾好。混蛋！”

楊帆隱約聽到“混蛋”兩個字，眉毛一皺慢慢的走了過去，走到的時候陳冬已經沒說話了，只是呆呆的站在門口看著裏頭。

十來平米的安置房內，一張床上躺著一個女人。石棉瓦做的屋頂正在四處漏水，一個小女孩扶著塑料盆，站在床邊看著雨滴一下一下地落在盆中。

床上的婦人掙紮的坐起來，朝大聲嚷嚷的陳冬艱難的低聲說：“對不起啊，我生病不能動，已經給孩子爸爸打電話讓他趕回來了。”

楊帆掃了一圈屋子內，發現至少有五六處在漏雨，家裏的臉盆水桶都用上了。昏暗的燈光下，小女孩顯得驚慌失措的樣子看著陳冬，目光中雖然透著恐懼，但是扶著臉盆的手還是沒有松開。

“很威風麽？”楊帆說了陳冬一句，嚴厲的目光逼的陳冬慚愧的低下頭。“之前為什麽不挨家挨戶的了解情況？為什麽不看看是否有需要幫助的人家，有針對性的組織人手？”

“楊書記，這個事情我是臨時接受的，本來就……”陳冬低聲的辯解了一句，楊帆沈默的用刀子般的目光看著他。陳冬停止了辯解，低聲說：“我知道錯了，我不應該因為是臨時接受的工作，就可以隨意的馬虎。”

“出去叫人，先把病人送到醫院，用我的車吧。”楊帆交代一句，和顏悅色的走到孩子跟前蹲下，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。

“小朋友，你媽媽生病了，叔叔派人送媽媽去醫院好麽？”

小女孩笑了，很燦爛的樣子，這一瞬間因為孩子純真燦爛的笑容，昏暗的房間裏亮堂堂的。“謝謝叔叔！”小女孩奶聲奶氣的問好，說完往後微微的一靠，顯得有點害羞的靠在媽媽的懷裏。

躺在床上的婦人，蒼白的臉上泛起艱難的微笑，顯得小心翼翼的樣子看了楊帆幾下，低聲問：“您是市委書記楊帆吧，我在電視上看過您的樣子。”

楊帆報以一個笑容，站起身來輕聲問：“你們就住這樣的地方，怎麽不向有關部門反映？”

婦人聞聲臉上一陣黯然，默默的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蛋，低著頭一陣，猛然擡頭露出一種欣慰的笑容說：“開發商答應給比原來的家大三分之一的住房，有100平米呢。只要在這裏堅持一年，就能住上大房子了。”

楊帆聽了眉頭猛的一皺說：“不對吧，你原來住的是紅旗街，那裏是鬧市區。”楊帆沒有明說，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白了。

少婦艱難的喘息，無力的往床上一靠，臉上泛起病態的潮紅，慢慢的說：“我們知足了，有的人家因為不同意拆遷條件，還被黑社會打斷了腿。”

楊帆渾身猛的一陣，雙目精光一綻，看著婦人堅定的說：“我會派人調查，如果你說的是實情，我保證一查到底。”

正說著話，馬秀英和陳冬帶著幾個人進來，楊帆的一號車也停在了門口。馬秀英低聲匯報說：“楊書記，群眾已經基本都上車了，你還是趕緊回去坐鎮全局，這裏交給我們吧。”

楊帆的臉上總算是有了笑容，淡淡的低聲說：“我沒事，這裏搬完就回市委。”

說著楊帆彎腰伸手拉著孩子說：“乖孩子，叔叔送你上車。”

小女孩掙紮了一下，然後搖搖頭說：“我要看著媽媽先上車。”

這孩子懂事的讓楊帆心疼，眼圈一熱的楊帆趕緊扭開頭，打開雨衣包著孩子抱起來站在門邊說：“好，叔叔陪著你一起。”

其他人七手八腳的把少婦擡上車。少婦有點擔心的看看家裏的物件，馬秀英飛快的掃了一眼邊上的楊帆，發現領導正看著呢，連忙對少婦保證：“同志，你放心，我們一定派人把你的東西搬走保管好。”

陳冬這一次算是聰明多了，打著雨傘跟在邊上遮住，盡量的讓少婦擡上車時不被雨淋著。堪堪將少婦送到門口時，突然連續的狂風驟起，石棉瓦的屋頂在風中發出依依呀呀的聲音。

“叔叔，我怕。”小女孩明亮的眼睛擡頭看著楊帆，乖巧縮在楊帆的懷裏，露出小腦袋看著母親被人擡出門。楊帆往懷裏抱抱孩子說：“乖孩子別怕，叔叔跟你一起呢。”

少婦被擡了出去，楊帆抱著孩子正準備出門，突然又是一陣狂風吹來，屋子裏發出吧嗒一聲，好像什麽斷裂的樣子。楊帆本能的一擡頭，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急速的落下來。

沒有時間多想的楊帆，只是本能的把孩子往懷裏一抱，彎腰把孩子遮在身下。撲的一聲悶響，楊帆來不及感覺到疼，眼前一黑往地上一倒。

“楊書記！首長！”陳冬和林志國幾乎同時叫了一聲，狂風中靠著外面的墻這個時候一陣搖晃，嘩啦一聲倒下了，屋頂的石棉瓦嘩啦啦的往下掉。正準備往裏沖的林志國和陳冬本能的退了一下。

“叔叔，叔叔！”石棉瓦下面發出孩子的叫聲，看傻眼的其他人頓時蜂擁而上，七手八腳的搬開瓦礫，要把楊帆救出來。陳冬和馬秀英心裏暗暗慶幸，這安置房是用磚頭和石棉瓦建的，沒有太重的構建，楊帆的生命安全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。

林志國發瘋似地搬開瓦礫，車子上的少婦也緊張的看著裏頭的場面。十幾個人七手八腳的總算是把瓦礫堆弄開一些，裏頭露出楊帆的拱著腰跪著的身體。

“楊書記！楊書記！”林志國趕緊蹲下來，小心的搬開幾塊石棉瓦，發現楊帆一動不動的一點反應都沒有，只是保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時，林志國有點慌了。

眾人小心的搬開周邊的磚瓦時，看見楊帆身下的小女孩露出頭來，目光中閃動著驚恐。楊帆依舊一動不動，林志國抱起的小女孩遞給陳冬後，一直拱著腰的楊帆突然軟軟的倒了下去。又是一陣狂風吹來，雙目圓睜的林志國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：“首長！……”

“楊書記！……”所有人本能的喊了起來，倒在地上的楊帆一動不動，林志國趕緊抱起楊帆往車上送。

風雨愈發的猖狂了，林志國把楊帆弄上一輛中巴後，粗暴的拉下司機親自開車。司機沒有在意林志國的粗暴，反而低聲諾諾說：“楊書記？真的是楊書記？”

客廳裏兩個女人對坐而談，兩人很明顯的都有點心不在焉，電話鈴聲響起後，張思齊一個箭步上前拿起電話，那身手別提多敏捷了。

“你說什麽？”張思齊失聲而叫，手裏的電話滑落在桌上，發出一聲啪嗒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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